
代序的部分,是在今天在整理網頁時纔寫的。看著以前的日誌,所有的回憶都再度湧現。第一部分發生在民國八十年 (1991年) 11月,以失敗和差點山難告終。第二部分在八十一年 (1992年) 9月,成功以單車登上秀姑巒山。原先的構想、行程安排、地圖皆由黃國書,也就是我所準備和提出。這是我們的夢想,這是我們的秀姑巒山。臺灣第三高峰 EL.3860m ,單車登峰,比玉山難太多。並不清楚這個紀錄是否有人能破,或是後續的單車旅遊者能不能接下這個挑戰。其實當時我很私心,每次都是一個人去,因為如果有登上秀姑巒山的紀錄,並不想與別人分享。要不然就劉永昇一個人獨得。要不然就我一人獨得。因為祇有一個人的難度,遠遠大於兩個人一起上去的難度。我很清楚那個滋味,那是一個人的榮耀,不需要別人頒發。那個紀錄會永遠刻在心裡,因為是一個人完成,而且是第一個完成。也因為祇有一個人,所有的事情,都會碰上。包括恐懼,包括晚上閒著打老鼠,與寧可在高程 2800m 的山屋看著下了一天的雨卻不知要往那裡去,這些心情我能體會。因為祇有一個人纔能體會。就因為這個自私,我們寧可面對這些恐懼。
我把所有的用具、想法、地圖、毫無保留的的提供劉永昇。如果他上去了,我也很高興,並且為他在山下留守。如果他沒有到達,就換我上去,換他提供所有裝備,並且為我在山下留守。
至於我的經驗,第一次祇到了觀高,就因為天氣寒冷和心理上的恐懼而沒有再前進。第二次則是再多前進了 2km ,到了高程 3000m 的八通關,然後還是退回去了。在面對自己的恐懼時,劉的確比我勇敢許多。如果我一個人在高程 3600m 的秀馬山屋,面對山脊上強風侵襲,擔心山屋被颳走而無棲身處,準備凍死此處,能不能坐危不亂?
那天劉永昇的母親在電話裡面一直哭著,我對她說,該準備了。心裡完全一團亂,祇好跑去南亞樹林廠求人。很紛亂的下午三點在南亞宿舍裡面打電話找來找去,四點找到蔡懋,然後他趕快臨時跟公司請假,去調集人手。很簡單,出事了,公司馬上准假。晚上七點居然能找齊這些人到樹林廠開會。劉永昇的母親來了,就是眼淚,我祇好先讓她回去。與會者祇好假設所有的可能性,劉永昇會不會不爬秀姑巒山,改往南向被大霧迷失在寬廣的稜線上,然後凍死?如果繼續往北走,是不是越過秀姑巒山到達秀馬山屋?還是往南直接繞等高線一圈到達芬尖山?劉耀聰非常的生氣,幾乎要打我,他為了此事把高雄的工作辭了,專程趕回處理此事,後續的救援工作將會沒玩沒了。那時候就想著,冷靜,冷靜,讓這些人到東埔再說吧。就是劉永昇死了,我也要揹他回來。我們也決定在巴奈伊克山屋分成南北兩路尋找,雖然可能不在路上,而可能在任何附近跌下山谷的任何地方。甚至可能一無所獲。
總算找到了。
車子到他家門口。劉永昇說,你大概這幾個月不要來我家吧。劉耀聰在車上沉著臉板著臉。回到家,聽說在家中向祖宗牌位下跪,怎麼樣責罰就不知道了。然後我也的確好幾個月不敢去劉家,免得被趕出來。
我常在想,這樣的舉動和行為,到底值不值?第一次看到南極探險地圖,挪威人阿孟生 ( Ronald Amundsen ) 到達南極點後回來。英國人 Scott 卻是到達南極點,知道挪威人居然早個幾天先到達而憾恨,又因回程不順利而喪命此於,心中的悸動。我敬佩這兩人,雖然有先後之別,但一樣留名。
在劉永昇單車登上秀姑巒山一年之後,民國82年5月 (1993) 我趁著當兵之前的空檔,回到了東埔當地。有東埔布農族人稱他們曾經在山頂看到一臺腳踏車,不知是誰留下來的,可惜沒有揹回來。劉說了,如果你能到山頂上把單車拿回來,就給你。我很有興趣。祇是一臺單車放在秀姑巒山山頂上,颳風下雨嚴寒氣候,怕是早就鏽蝕,或許祇有一堆廢鐵。後來到達山頂,氣候很差,臺灣第三高峰的氣候,就像姑娘的脾氣,一下萬里晴空,一下颳起急風馬上要變天,吹得我們祇好往白洋金礦退去。單車不知被何人取走,或是往山谷底下丟,附近也沒有任何殘骸,總之很是失望的回去,否則一定會揹下山。那時候剛好碰到布農族在打獵,在巴奈伊克山屋共享了山鹿的肝,像是血紅的冰淇淋一樣,生的剛殺,非常柔軟好喫。可惜我當時不敢喫,喫了幾口不敢吞下去便忍不住吐出來。在白洋金礦,高程 3400 米的地方露營,滴水透心的冰冷,還有陌名的恐懼,這是每個到白洋金礦的人的共同感受。在登山口進去愛玉小站,我和劉永昇都在那裡睡過好幾回。外省男人、山地女人和平地男人的奇特組合,印象很深。
民國86年2月7日 (1997),再到東埔村。當我們向村人問起伍文山,我和劉永昇的共同東埔布農族朋友時,一問村人紛像見了鬼一樣閃避不已。後來纔有人願意告訴我們,伍文山跌落山谷死亡,他的老婆則回到羅娜部落。我還記得第一次見到伍文山,騎著單車我的在路口看到,然後他醉醉在路口招手,我便下車閒聊一同喝酒,他開著玩笑說醉倒在路上的就是「馬路英雄」。第二次見到他,他開玩笑說他老婆是巴塞隆那來的,不是西班牙的巴塞隆那,是信義鄉的羅娜。他的哥哥叫伍文化,同樣是因與王天定爬山當挑夫,而在臺灣登山史上留名。卻還是得面對生活中的現實壓力,種蕃茄維生。雖然我們在東埔還是有伍文山的朋友接待,祇能把帶來的禮物新竹米粉,和心中的遺憾,留在伍文山家。
如果想破劉永昇的紀錄,臺灣第四高峰馬博拉斯山 EL.3785m ,登上秀姑巒山之後往北走,經秀馬山屋再走 2km 就到了,不是嗎?好簡單啊。劉永昇當時也困在秀馬山屋狂風大雨和低溫,在保命前提下,祇有退回。
這就是我對,秀姑巒山的種種記憶吧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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